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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纪的那些日子

2000-01-05 来源:中华读书报  我有话说

 20世纪正在迅速地离我们而去。正在与我们告别的这个世纪除了留给我们那巨量的物质财富和物质遗迹之外,还给我们留下了些什么呢?至少是关于三万六千五百余天的记忆。这些记忆对后人而言既意味着一笔精神遗产,也意味着延续到当下与未来的历史。显然,用某种方式保存这种记忆,这种遗产和历史,并非没有意义,个人的日记正是这些方式之一。当然,每个人的记忆各不相同,但毫无疑问,有些记忆是我们共同拥有的。另一方面,对这些共同部分的个人记忆也并不是都具有同等的价值,但同样毫无疑问,下面所选的这些日记,将是非常有价值的。这些日子虽已成为历史,但其实离现在并不远。

杨度 1899年 

(光绪二十四年)正月二十三日(3月4日) 晴。

饭后泊省城外,入城至王宅,湘绮先生已之衡州,伯谅、恒子皆出,过璧垣,问省中知名者,曰梁卓如、康长素弟子也,主讲时务学堂,正欲闻康氏之学,乃往访之。与论春秋,能知圣人之非,宋儒其学,盖私受于廖平而不曰王门者,欲为立名地耳。学堂章程,学生各受孟子,继读春秋,以合公法。余谓公法之不合春秋者多矣,即以春秋正之,是非虽明,不能行于万国。第欲明其是非,则不合春秋,岂独公法一书哉?以此为学,是欲张其门面,以骗馆地耳。其论孟子,皆言太平之世,春秋见世以前,无所用之,是乃康氏以周礼为伪书,则文武之迹,仅有子舆一二语可据,故曰春秋以治乱世,孟子以致太平。余谓孟子生当乱世而无拔乱之用,天下无日不有兵争,而曰五亩之宅云云,乌足及之于正乎?况孔氏谓性近习远,孟氏则曰性善,孺子入井,见者恻隐,习也,非性也。孺子乍见孺子,必无此矣。故孟子一书,宋儒所宗,一语可以拨倒,又不足以挟持也。论辨甚多,词气壮厉,卓如初犹肆辩,后乃遁词,然而其人年少才美,乃以春秋骗钱,可惜可惜!昏暮方去。过李雨农,论字,谓颜平原全用隶法,目无晋人,故体宽博,钱南园书法甚美,而求美观,故不及颜是也。还,宿璧垣处。

1900年

(光绪二十五年)正月七日(2月6日) 阴。

少姬问班氏女诫有何?可骏答以其余犹可,惟夫妇尊卑太判,斯为宋学所宗。敌体之尊,各有门面,虽奸淫止益,妇羞不为,夫耻也。如此尚无容其忿怒,况其他乎?至于不合则去,则蒸梨细故,无不可也,何必奸淫,婚姻两家之命,不足为重。妇统于夫,已成积习,夫之于妇,事事引为己耻,何其愚也!谭复生父子平权夫妇平权之说,则假洋学,未尽是也。中国父子向来平权,特夫妇否耳。欲其名正言顺,固必从谭议乎?海滨洋界之士,能倡经术,王者不作,吾不信也。

二十九日(2月28)晴。得南阳书,知涡阳捻起,三省合剿虽属张皇,然亦裁兵彻防,有以生宵小之心。故三代以后,日言练兵筹饷,能此者遂为名臣,去兵去食,转为奇论。然行之亦未有不败者,以未民信足食,非其时不可行也,故言经术而不通,亦足偿事,故礼论诸经之失。至于康生好利,不足以言经术,本朝绿营又不足以言兵,皆不在此论也。三代以下,惟余能言之,又非他人所能行也。故大阅赋中曾言其旨,王先生论赋,以为班孟坚之流,其中合处,自是我辈,语而太息曰:“相如虽有上林赋,不遇良时空自嗟”,犹小事也。余固不欲以文人名天下,而汉朝公卿群忌贾生,要亦天使之然,非徐寿蘅徐颂阁之所能为也。本朝积习一旦破除,而惟一康有为是用,遂成两宫之变,益以坚其资格之陋习,恶直之本心,虽欲不已,不可得也。

(杨度日记由杨念群提供。)

鲁迅 1927年 

(12月)二十四日 晴。

上午有麟来。午寄叶圣陶信并稿,即得复。午后同广平往佐藤医生寓。晚往内山书店买书三本,共泉六元四角。夜得绍原信,附致小峰函一封,即转寄。

二十五日星期。 晴。

下午得小峰信及《语丝》,即复。晚同三弟及广平阅市。

二十六日 昙。

上午得韦素园及丛芜信,十六日发。得矛尘信并稿,二十五日发,下午复。有麟来。复绍原信。

二十七日 晴。

午寄水电局信。寄叶圣陶信并还书。午后秋方及其弟来。许诗荀来。下午衣萍、小峰来,交泉百。曙天、漱六来。夜往内山书店取《世界美术全集》第7册一本,一元六角。又买《欧洲近代文芸思潮论》一本,四元七角。

二十八日 晴。

上午寄谢玉生书两本,照相四张。下午刘小愚来。

二十九日 晴。

上午得霁野信,二十二日发。午后寄素园、丛芜信。寄谢玉生信。下午寄还暨南大学陈翔冰讲稿。得矛尘信。得季市信。得芳子信,三弟持来。得吴敬夫信。晚得小峰信并《唐宋传奇集》二十本,旧稿一束,甘酒一皿,即复。得淑卿信,二十二日发。

三十日 晴。

下午璇卿来。得绍原信。得季市所寄历日一本。夜有麟来并赠饼饵四个。复绍原信。夏季市信。

三十一日 晴。

午后同三弟及广平访李小峰。在天福买食物五元。在广学会买《英国随笔集》一本赠三弟。晚李小峰及其夫人招饮于中有天,同席郁达夫、王映霞、林和清、林语堂及其夫人、章衣萍、吴曙天、董秋芳、三弟及广平,饮后大醉,回寓欧吐。

(据《鲁迅全集》第14卷,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年1月版,685页,686页。)

胡适 1937年 

二月十九日

在家休息。

看陈铨的《中德文学研究》,此书甚劣,吴宓的得意学生竟如此不中用!书中有云:《西游记》(小说)的作者邱长椿——一二○八——一二八八,他还不知道《西游记》小说不是邱长春的《西游记》!他记长春生卒(一一四八——一二七七)都迟六十年,不知根据何种妄书!他文说《聊斋志异》的作者蒲松龄生於一六二二年(实则生於一六四○),山东磁州人!真不知何以荒诞如此!

小儿子思杜说,他自己将来愿学数学。我很诧异。

二月二十日

在家休养。今天起坐稍久,为中央研究院评议会写陈铨《中德文学研究》短评。写信与赵景深、姚从吾。

读陈铭?《全真道教源流考》八卷,此书是很好的一部研究,虽然作者是道教徒,但他的见解大体不坏。全真道教的兴起,含有保存人民文化的意义,元好问、姚燧诸人都能明了此意义。故金元道教史应作马金、元史的一个大题目。

徐丹生来谈,我劝伊不要办《诗刊》。

二月二十一日

读罗尔纲《太平天国史纲》一册。下午尔纲与昊春晗同来,我对他们说:“做书不可学时髦。此书的毛病在於不免时髦。”例如132页说:“这种种的改革,都给后来的辛亥时代,以至五四运动时代的文化运动,以深重的影响。”我对他们说:“我们直到近几年史料发现多了,始知道太平天国时代有一些社会改革。当初谁也不知道这些事,如何能有深重的影响呢?”

但此书叙事很简洁,是一部很可读的小史。

二月二十二日

在家休养。

读陈寅恪先生的论文若干篇。寅恪治史学,当然是今日最渊博、最有识见、最能用材料的人。但他的文章实在写的不高明,标点尤嫩,不足为法。

晚上冬秀忽然病了,颇似急病,大吐后始稍好。

1944年

十月七日我因研究《水经注》大疑案,始悟中国向来的法堂审案的心理成见是不利于被告的。我作英文Note述此案重审的结果,我只须说:There is absolutely no evidence that Tai Chen had seen or utilized the works of Chao & Chuan”就够了。但我写中文报告时,才感觉这种说法不够,——在中国人的心里,“空穴来风,必有所自”,故被告必须提出有力的反证,单驳斥原告所提证据是不够的。

我因此改写我的《水经注》案全文,一面驳斥百年来提出的证据;一面提出戴未见全、赵书的十证。

我因此又想到中国法庭的“证据法”的问题与人权的保障有关切,若证据法不明,法律的实施将不够保障人民的名誉与生命财产。“罪疑惟轻”,虽是比较文明的名言,但这还不够。“罪疑惟轻”等于说“证据不够,只宜从宽发落”。这个从宽发落的人终身不能洗刷他的冤枉,不能恢复他的名誉。

(据《胡适的日记》,中华书局,1985年1月版,538页,539页,599页。)

吴宓 1938年 

三月八日 星期二

此后,至四月一日,均居全蜀会馆。联大教职员来者愈多,随时加板床。于是一厅之中,板床三四板,二凳。栉比密连,凡住二十馀人。后亦有移去者。其喧闹拥挤之情形可想见。全厅仅二大黑漆方桌,晚间仅悬一煤气灯,9:00即熄。不能读书写字。而诸君夜间必欲尽关窗门。彻夜空气秽恶,极不能耐。同人中既多鼻息如雷者。而巨大之群鼠,夜出,满厅奔窜,翻箧倒罐,搜索食粮,至烦宓以电筒照射而以杖击逐之。

宓素不喜群居,而此一月中,中国人不问其学问及他方面之道德如何。之恶劣习惯,凌乱偷懒,放纵自私,不顾公德,不讲卫生者,尤使宓饱尝熟睹,感愤内深。

宓床连西壁。壁内一室为刘云浦北大化学教授。与蔡枢衡北大法律教授,聋。二人所霸占。刘常虐视蔡,而欺侮一切人。宓某夜,因彼辈下棋与沈有鼎诵读德文书事,刘竟加阻止。与刘冲突。宓斥其非,众似直宓。刘归内室,击板壁,以恶声相报,自是彼此不理。

厅中诸君,惟闲谈或下象棋,读书者绝少。宓每晨早起,坐厅外廊下红漆椅上,读Frazer&Squair之French Grammar二十页。再则借读G君之法文书二种,一为历史哲学,著者名氏已忘。二为俄国文学史。著者名E.Hoffman书系近十年内出版。第二书且未卒业也。

(据《吴宓日记》第6册,吴学昭整理,北京,三联书店1998年3月版,317页。)

郑振铎 1940年

一月二十五日 星期四

与咏霓、柏丞先生商购玉海堂书事,决定不任流散。书价则托博山与孙伯渊磋谈。博山说,伯渊已允减让,但必须于废历年内解决。我们不能肯定的答复,怕那时候渝款未必能到。但又不能不姑允之,以免他人下手。下午,赴中国书店等处,见平贾辈来者不少,殆皆以此间为“陶金窟”也。今后“好书”当不致再落入他们手中。

一月二十七日 星期六

博山来电话,云:玉海堂书,伯渊已允减让到两万元。与张、何二位相商,仍觉得太昂。下午,至来青阁,闻平贾某曾购得爱日精庐旧藏书数种,为之诧然,即追踪觅之,已不可得。仅知其中有红洛抄本《废元条法事例》,绝佳。某贾必欲辇之北去,售给董康。迹其来源,知系得之老书贾汪某。汪与我交易有年,绝无好书。前偶得《杂剧新编》一部,为之惊喜欲绝。但只是“昙花一现”耳。今闻其数至虞山,得书不少。皆售之平贾,坚不肯说出为何家之物。此人连年潦倒,能稍得润余,聊慰晚景,我也要为之高兴的。即访之,坚嘱其有好书必要为我留下,价可不论。

(据《郑振铎日记》,卢今、李华龙编,山西教育出版社1998年1月版,156页,157页。)

胡风 1949年 

1月6日 晨

由周而复送到中华大酒店,会齐同行者,共九人。

下午三时坐小汽艇上大利华轮(Prosper),为一挪威船,由东北商人承包运货到解放区。

四时稍过船开。

17日

早饭后,邹送到车站,并帮着搬运行李。八时半开车。四时过到沈阳。

在车上,与营口县教育科长王麟谈得很快活。他十九岁,受伪满教育。八一五后参加革命,曾打游击,被国民党俘虏一次。与岫岩县长吴波岩,农民出身的农业科长,一中农,一荣誉军人闲谈。

车到南站,东北局申处长来接,坐汽车到沈阳招待所住五楼595号房。

申处长在洞庭春招待晚饭。

18日

晨,李一氓来,由他把情形告诉东北局。

电话约刘白羽,他不久即来,得知一些在沈阳的熟人。他任东北日报记者,明天去平津前线。

谢东平找来,闲谈甚久,知道华东文化人听说我有政治问题。

见到蔡畅。吃饭时见到石铭、汪奇。

看报,知道陈绪宗为青年代表团之一(共三人),参加朝鲜青代大会。

申处长来,知陈绪宗尚在此,托他约见,并带短信给许广平与郭沫若。

丁玲来,基本的格调还在,但对于集体意识的照顾已经成为习惯的了。很健康,细看才见老相。和她一道到鲁艺,见到陈明、张庚、张望。闲谈至十二时过,睡在张望房间里。

19日

见到吕骥及其他三数人。早饭后与丁玲、张庚太太同车回招待所。

舒群派车子来接,因东北局约定今天派人引去参观,回信下午再约时间。

刘白羽来,谈些工作经过和关于创作上的感想。他提出他认为优秀的近三年的作品名单。

草明找来,谈了一些生活上和创作上的变化。基本格调还在,但现出了一种开朗的独立的气氛。

罗淑章找来。她在大连制药厂(厂长?)。曾在哈尔滨、佳木斯做工厂工作。

20日

舒群派汽车来接到文协。谈文协,谈萧军:

△萧的个人主义

△在作家里面,没有人有他那么好的条件,毛对他用过很大的功夫。

△萧说: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不可一日无钱。

丁玲引刘芝明来会,刘现任东北局宣传部秘书长。说是过去曾在上海见过。

萧军住在文协。见面后谈话时似忍不住流泪。

(胡风日记由张晓风、梅志提供。)

郭小川 1957年

2月16日

早七时起。八时到大楼。处理几件必须处理的事。临时跟何、杨谈了一下办公室的机构问题。

十时半出来,本想去改陈的材料,但严文井他们正在周扬同志处汇报创作问题,我也想去听听,就去了,刚谈半小时,周扬同志接乔木同志电话,叫他、默涵、光年、文井去颐年堂,后来周扬同志叫我和荃麟也去。我们就乘车到了中南海的颐年堂。刚脱下衣服,主席就出来了。

这是意外的会见。已经太久没有这样近地见他了,他握了手,问了姓名,说了很多诙谐的话。以后人越来越多了,有张奚若、胡耀邦、邓拓、胡绳、杨秀峰、北京各报的负责人。大家坐下来,他就谈起来。

主要是对于王蒙的小说《组织部新来的青年人》和对它的批评,主要是李希凡和马寒冰对它的批评。主席特别不满意这两篇批评。它们是教条主义的。他指出:不要仓卒应战,不要打无准备、无把握之仗,在批评时要搜集材料,多下一番功夫。而在批评时,应当是又保护、又批评,一棍子打死的态度是错误。

三点半钟离开了中南海,又在中宣部周扬同志办公室商量了一下,决定下礼拜二开个小组会。

然后在疲倦中又布置了一下,让杨犁发通知,又给白羽打了一次电话,谈了一下这次会议的主要内容。

2月17日

星期天。原定的日程是改陈企霞的结论,但《人民文学》又非要一篇文章不可。早八时起床后就去写文章了。很吃力。

十时,默涵来谈他的文章(关于《组织部新来的年青人》)又谈了一下星期二党组会议上的传达问题,十一时半他才走,上午就完了。

中午睡了一会。二时半,张海又来谈陈企霞的问题,一谈又是一小时半。四点半才走。

四时至六时写好一篇短文,题为《香花和毒草》。写得词不达意。

晚饭后,改陈的结论,许多情况弄不清楚,困难极了,同时也烦极了。精神上尤其特别疲惫。对于这个工作,我简直一点兴趣也没有了。这简直是一种刑罚。

八时多到默涵那里谈了一会,心情极端沉重,他也很不安于这个工作,互相影响,弄得异常烦倦。痛苦得很。

九时半回来,精神上坏得很,勉强去写了一点,剪贴了一些材料。

蕙君本来是很愉快的,但怎样也改变不了我的这种情绪。

十时半洗了一个澡,约十一时睡下。百端愁绪,一起涌来,久而不能成眠,腰又酸痛,身体疲惫不堪,这真是最痛苦的一天!

(据《新文学史料》,1999年第4期,第5期。)

遇罗克 1966年

5月4日

《波斯人信札》:“我设想在某王国内,人们只许可土地耕作所绝对必需的艺术存在——虽然土地为数甚广,同时排斥一切仅仅归官能享受与为幻想服务的艺术,我可以说,这个国家将成为世界上最贫困的国家之一。”

何谓不朽?不朽,在于引起后代的共鸣。孟德斯鸠可谓不朽,其洞察力已经逾过二百多年了。

5月10日

大力批判邓拓,必有更高级的人物倒了霉。

5月13日

文化革命,闹得不可开交。满都是“工农兵发言”,发出来的言又都是一个调门。我想这次假使不是反对邓拓,反对的是姚文元,只要报纸上说姚是反革命,那么,这些“工农兵的发言”用不着修改,就可以用在姚文元的身上了。

晚间骑自行车到故宫角楼,凝望护城河水和黑黝黝的古代建筑,自问:努力够了吗?修养够了吗?都不够。可以休息吗?能够自满吗?前途还漫长着呢!

5月14日

看了受批判的电影《舞台姐妹》,正如影片中所说的(说的是解放前国民党禁演《祝福》):“连这样的戏都不让演,还让演什么呢?”

5月23日

《解放军报》曰:政治好,业务也可以不好。……很显然,假使政治好的人反而不如私心杂念的人钻研业务时干劲足,不正说明政治的无力吗?事实上,比如说,乒乓球队获胜是因为毛泽东政治思想挂帅,那么,人们不禁要问,篮球队不也学习毛主席著作吗?苏联队不是没学吗?为什么中国队败给苏联呢?讲不出来了。这是用政治讲不通的问题。知道走错了路,而又不敢回头的人,必然用歪理来解释真理。

5月31日

傍晚车间开会批判邓拓,老工人发言,回忆解放前痛苦生活,声泪俱下,但和邓拓毫无关系。

(据《光明日报》及有关材料。)

谭其骧 1966年

8月7日

七时起,……发信。星期日。今日闻校中斗争多人,呼口号声终日不断。晚7:30至校,听昨日全市大中学代表大会上北京负责同志报告录音。工会斗傅曼云(谈家祯妻)。十一时半上床,口号声犹不绝。历史系斗胡绳武、苏乾英,化学系斗赵丹若,中文系斗徐震等。

8月8日

上午看大字报,至学生宿舍,被学生截留,被斗,戴高帽,污以墨汁,被按下跪,汗衫被撕,被迫脱鞋游校园。十时许,出学生宿舍校门放归。宿舍门口小孩亦喊打倒,家门口被楼上□□□贴“反革命老窝”等二张。皮肤被抓破多处,颈部、腰部扭伤,不重。下午余子道(系总支书记)来慰问,劝余不可因而灰心伤志,可在家休息几天。

8月9日

中午□□□来电话,责问何以不去,嘱下午四时去。永(妻李永藩)告以受伤,且经余子道许假,不允。下午五时又来电,坚持必去,谓群众不答允,改约晚七时半。即动身前往,自六时余至七时许,先由□、□□、□□三人来见,嘱谈被斗后思想情况。八时开全研究室大会,文斗,至九时许,以“滚回去”结束。限令三天内彻底交代,每天七时半到室看大字报,汇报思想情况。返家后始进晚餐。……

1969年

3月4日

第二次批字当头给予出路大会下午举行,批苏步青“学会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上台者除二月廿五日七人外,增陈守实、戚叔含二人。当即宣布二人归队,每月百元。晚赶写两次大会体会“第二生命的开端”,至后半夜三点钟。

3月11日

早广播苏修袭击我驻苏领事馆。《人民日报》发表社论,外交部新闻司发表文章,谈1964年中苏边界谈判。下午大礼堂开大会。晚座谈。

3月12日

八时出发参观上钢一厂。下午四时许返校。

3月13日

上午全系批周谷城民族投降主义,采全校大会方式,二周、陈及余坐台前,周自批后,由三人批。余指出,对民族敌人非不可谈和,要看对国家民族有利,如布列斯特和约及1953年朝鲜和谈,即有利,而绍兴初宋方取得战争胜利,秦桧割地求和,实出于个人私利,邀主宠,固相位,牺牲国家民族。且秦本为金人纵归之间谍,盖金人亦需要和,秦为敌人服务。竟遭群众斥为大毒草,“玩弄史料”,“不应以朝鲜和谈比拟”。□□□竟诬称余前讲通史时亦为秦桧辨解,而□□又起而附和之。下午姜义华检查。晚填写干部调查表。

(据《谭其骧日记》,葛剑雄编,上海,文汇出版社1998年9月版,114页,115页,174页,17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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